时间:[记录损坏]
地点:[记录损坏]
高度:1100m
“三十秒!”詹姆斯上校在通讯中喊。理查德•王感到自己的心率有了明显的上升。但其实他没必要特意感觉。全封闭头盔上的HUD已经准确将他的部分生理参数放在左上角。这套LEOBPC装甲给了他一点点安全感。但也仅此而已。每当王想到自己将要踏入的地狱时,他只能通过深呼吸来保持平静。在比邻星的军事学校“新伏龙芝”里,他曾系统性学习过各类野战知识和战斗技巧,也曾在模拟舱中演练过无数次今天的情况。但到了真正回到地球的一瞬间,他仍然感到了莫名的紧张。
狭小机舱里的人仍然一言不发。其他八人,那些LEOTF——近地轨道特遣队的队员各个都是身经百战的铁血战士,不像王,他只是这次行动的编外人员,仅仅是一个技术员,第一次参与地表的战斗。
他心中隐约有一些恐惧。他听说过军队中的一个不成文的规定,那帮人叫它“破釜沉舟”。意思是在不影响任务完成的情况下,一旦队员失踪而队伍却仍有完成任务的基础,那么那位失踪的队员将会被其他队员所抛弃。诚然他知道这是军队中不愿意冒着失去更多士兵的风险作出的决议。但在他看来,这决定未免太过残酷了一些。
在机舱里的每一秒都长的像是一年。十五秒倒计时的信号发出,王跟着其他队员站了起来。人员运输机并没有很大的空间给里面的士兵——相对于它庞大的体积来说。FJ141的大部分体积都留给了它覆盖全机身的护盾发生器和各类辅助推进器。这使它有了超高的机动性和保护能力,但一旦到了地面,在没有护航机的情况下,它就和活靶子没什么两样。
舱内绿灯亮起,运输机尾部的舱门缓缓放下,一阵不详的抖动随即传来,紧接着便是轰隆一声巨响,所有队员都被震得一个踉跄。等王再抬起头的时候,他看到了让他毕生难忘的一幕。那是无数条划破天穹的流星,只不过他们的发射点并不是外太空,而是他们下方的地表。
LEOTF的队长一声令下,这些勇士快步向前跑去,然后一跃而下,消失在王的视野中。他做了次深呼吸,迈着自己有些僵硬的双脚跑向舱门的末端,张开双臂一跃而下。而在他跃出机舱的一瞬间,他的单兵雷达便紧张地尖叫起来。在他还没反应过来时,HUD的便猛地颤抖起来。他最后的记忆是一团亮如白昼的火球。
自从那个奇异的外来者来到村庄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天。他被安置在村子最北角的那幢屋子中。那是村里的医生逸清的诊所,女娲的祝福之地。路过那里的时候,铭看见了门外手持长矛,身穿金属甲衣的猎人们。他们神情凝重地彼此对立,把守的方向并不是门外,而是门内。有几次,铭看见满头白发的逸清疲惫地走出来,接过助手藜送过来的木桶,换掉已经被染红的一桶血。
“不知道这些是什么。”薰在第二天晚上回来的时候说,手中拿着一块黑色的弯曲的瓦片,像是从那个男人身上拔下来的东西。铭和铃从正在烤鱼的火堆旁站了起来,上前打量着母亲拿来的东西。
“感觉似乎都没有见过。”铭接过那片材料掂了掂,“很轻。这是从那人身上取下来的吗?”
“是啊。”薰在火边坐了下来,“你金叔叫我过去看看这东西。你知道最近山谷外面不太平,这东西——”薰手一挥,在铃惊诧的目光中把那东西丢进火里,“烧都烧不软。或许可以给你们做个护甲。”
“这东西都甚至不会软掉。”铭用两根木棍把他夹出火堆,“这做不了东西吧。这东西能钻出口子吗?”
然而如薰一般优秀的铁匠也无法将这东西产生大规模形变,所能做到的也仅仅是给这玩意上面增添几道划痕罢了。据薰所说,她将那诡异的材料在炉子里加热也无法达到软化它的效果,不得不放弃尝试。
“可惜了,这要是做成肩甲,你们出去就不会伤到了。”薰看了眼铭,“不过我听逸清说,那人全身都是这样的东西,不知道怎么能弄成那样的。”
“他是从哪里来的啊?”铭问,顺手撕了一块肉,扔进嘴里嚼。铃嫌弃地看了哥哥一眼。
“他们在汾谷找到他的。这人都昏迷了。”薰往火堆里加了几根柴火,让火更旺一些,“如果猎人们不是在那边巡逻,他早就死了。”
“就这么带他回来?不怕他身上有诅咒么?”铃扬起眉毛看着薰,“我们见过的从山谷回来的人有几个是正常的?到最后还不是被砍头了事。”
“除了那些猎人。”铭补充。
“除了猎人们。”薰赞同地点点头,“长老们正在开会。按照以往的规律,这人八成是要被放逐了。只要他能动,长老们就会把他赶出去。”
“他会饿死的。”铃说。
薰摇了摇头:“没办法,总比你们挨饿强。”
部落里的时光总是过的飞快。尽管溪源里并不是处于那遥远的北方,但寒意在几天后便席卷了整个部落。大多数猎人终日忙碌,为冬季储备食物。村民也早早换上了冬季的毛皮坎肩和皮质斗篷,抵挡彻骨的寒冷。
薰仍然在忙碌着。作为铁匠的她仍然帮着打造各种器具。两个孩子已经能够独立生活,这给了她更多的时间去做自己热衷的事情。兄妹俩仍在比较和平地相处着,似乎没有人想起逸清草屋里的外来者。
一周之后,铃被屋外的喧闹吵醒。她通常比较晚起床,尤其是在狩猎之后。当她以为自己的兄长又在做他那些奇奇怪怪的活计时,却发现屋里根本就没有人,只剩熄灭的火堆依然冒着烟。
她爬起来,下意识地把弓箭和箭囊背在身上。这把弓是父亲的遗物,据说来自于北方的其他氏族。尽管铃仅仅十五岁,却能将这把弓用的出神入化——这或许是是父亲从小的教导和一众猎人悉心培养的结果,毕竟谁不愿意队里有一个神箭手呢。
铃推开了家门,沿跟着前方一边奔跑一边兴奋地喊叫的孩子一路沿着小道上山,远远地便看了喧闹的源头。村里的大部分人都聚集在逸清的诊所门口。在诊所的台阶上是一众手持长矛的猎人,手中闪着寒光的长矛全部指向那个站在门口,穿着厚重毛皮斗篷的那个外来者。而他正皱着眉头,若有所思地观察着四周的情况。
人群议论纷纷,大部分是好奇,也有的人惊恐万分。铃条件反射似的搭弓拉弦。她没有杀过人,但如果这家伙真的受到了诅咒,她在这个距离绝对能够用弓箭射穿那人的头颅。当然这么想的也不止她一个。几名在房顶上放哨的猎人此刻也已经是箭在弦上,蓄势待发。
时间漫长的像是凝固了一般。王对于这样的欢迎仪式显然不知所措。在他的眼前,这群原始人拿着老旧的兵器对着他。尽管在迷迷糊糊的一周里他有过关于这群原始人的一些记忆,但脑中负责信息处理的部分显然还处于宕机状态,并不能对当前的状况做出研判。但看到这么多人来者不善,他还是下意识地摸自己腿上的枪包——然而什么都没有。
这下完犊子了。谁知道这帮人是不是把自己那把枪给拆了。王只能就这样站在门口,感受着几十道炽热的目光聚焦在他的身上,把他考得像是一块火炭。这时他听到了身后房子里传来的声音,吱嘎一声,门被推开,一位穿着由金属装饰的厚重毛皮大衣的老妇人走了出来,看上去慈眉善目。
“放下你们的武器!放下武器!”她以与年龄极不相称的大嗓门说,震得王耳膜生疼,“他没有受到诅咒!长老们都确认过了!”
王惊讶地看到大家纷纷解除了防备。这位老人家明显是这小小聚落的领导人,不对,领导人之一。正当他为了自己死里逃生而准备长舒一口气时候,只听见啪地一声响,一支利箭径直插进了他身后的木门里。
必须承认,王惊出一身冷汗。他看见所有部落成员都将目光转向了一个方向。在人群的最后面,一位年轻的女孩刚刚放下手里的反曲弓——那是一个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东西。
“铃——”王身边的老人缓缓地说,“待会过来一趟。”
王看到那个女孩把弓背回去,一副做了错事的模样,连忙说:“啊……不,长老……没事的。孩子太紧张了而已,没事的。”
人群中突然爆发出一阵窃窃私语,其中不乏惊奇的啧啧声。他们是以为我不会说话吗?王郁闷地想。
那老人缓缓转过来,用她那深陷眼眶中,仿佛能看穿一切的眼睛盯着王。
“你也来,外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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