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铭看到门外的男人把靴子在门外磕了一下，然后接过了钱伯递过来的巨大包裹。对男人来说这个包裹显然有点沉了，他在接过包之后明显地踉跄了一下，扶着门框才没有摔倒。钱伯和铃交代了几句之后便转身离去，只留下那男人站在原地。

“额……欢迎。”铭尴尬地挤出这一句话。他已经听说了这个外来者的事情，但当他站在自己身前的那时候，铭还是不得不对他产生了好奇。

男人很吃力地跟着铃把东西放在一边，脱下厚重的毛皮斗篷，在火堆旁边坐了下来，伸出手哈气。

“你们还没有自我介绍呢。”男人温和地说。铭看见他的下巴上满是胡茬。铃坐在铭的身边，警惕地看着男人。

“我是铭。”铭说，然后v指了指铃，“这是我的妹妹，铃。”

“你们好。”男人温和地说，整理了一下自己乱糟糟的头发，“我是理查德•王，叫我王就行。”

“这是什么名字？”铭说，却感觉背后被戳了一下，连忙改口，“对不起，这名字有点不常见。”

王摆了摆手。“没事的。”他说，“这几天我都习惯了。有水吗？”

“谢谢。”他接过瓢的时候点点头，“可以不用这样子看着我，我是个人，和你们是一样的。”

“那你为什么会从天上掉下来？”铭打量着王说。

对方沉默了一阵。

“说来话长。”王缓缓说到，“我们是下来执行任务的，我的队友——”

又是一阵沉默。铭看着眼前的男人，他默默地看着噼啪作响的火堆，眼神黯淡下来。三人就这样静静地坐了一会儿，只剩下烟火跃动着，给三人脸庞镀上一点儿生气。

“还有什么要问的吗？”良久，王终于开口，“有什么我能回答你们的？”

“你到底是谁？”铃平静地问，“你肯定不是他们说的神使或者任何什么东西。你到底是谁？”

王警惕地看了铃一眼。“你跟其他的人不太一样。挺好的。”

“少废话了。妈拿过你穿的那东西，那绝对不是什么神仙所能做出来的。”

“这要看你对神的定义了。”王缓缓站起身来，走向自己的包裹，“在我们的世界里，我们把那些能够制造不可思议的奇迹的人称之为神。也许在你们看来，我的装甲也近似某种神迹吧。”

他打开包裹，在兄妹的惊奇声中，一个通体黑色的“人”从包裹里掉了出来。在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动静。铭立刻看出这是王那天被送到部落时所穿的衣物。

如果那也能算是衣物的话。

“这是什么？”铃立刻站了起来，以一种嫌恶的目光看着那东西，“那个人为什么会这样？”

王只是淡淡地说：“这不是人，而是装甲。”他自顾自蹲下来，按了下那东西脖子后面的某个地方，整个装甲立刻碎成了无数的部件，在地上散落开来。王在那些部件旁边坐下，举起那个头，把手伸进里面，不知做了什么，那头便发出一圈长条形的光，闪烁两下之后又很快地黯淡下去。铭听见王长叹一声。

“还不知道能不能运行。但愿附件包没坏。”他咕哝着去那装甲的背部翻找。伴随着哧地一声，他从腰间拆下了那个盒子——铭智能认为那是个盒子，然后掏出里面那一堆奇奇怪怪的东西开始忙活。

铭和铃终于忍耐不住好奇凑了过去，此时王已经把那颗头拆成了部件。伴随着一堆不断闪烁的光源，他终于抽出了一个长条形的扁片。那东西不大，差不多是王手掌的三分之一。王在手中翻来覆去打量了一下。

“那是什么？”铃问。

“芯片。”王把它拿到火堆边仔细检查，“看上去没坏。哦……你们可能不知道这是什么。这是用来装东西的。”

铭大为惊奇。“装东西？你搞笑吧。这么小怎么能装东西？”

王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样。“哦……这东西储存的不是实体……额到时候你会知道的。”

铃仍然警惕地看着地面上的装甲：“它会自己动起来吗？”

王走回装甲旁边，吃力地把装甲翻过来，在兄妹的目光之下从后背隆起的区域拆下一个部件。那像是一个有着很多棱角的东西。王在它的上面敲了敲，那东西亮了起来。铭和铃凑了过去，看见上面写满了一大堆他们不认识的符号。有几个符号还在不断变化着。他们看着一个框框逐渐被填满，随后王点点头。

“理论上是能动起来的。”王说，“供能没啥问题，就是装甲损坏程度太高，但关键的地方倒也不是不可能修好……两位，我问你们，这附近有什么地方是和神圣洞穴一样不让你们进去的？”

“额……”铭和妹妹对视一眼，后者想了想，然后说：“对了，河滩那边有一个。但那边似乎有怪物，你——。”

“没事，我知道。”王说着从装甲上拆下更多的部件。铭吃惊地看着这些从来没见过的东西。“告诉我那地方在哪儿，我出去一趟。”

“等下，你要怎么过去？”铭突然担心起来。他和铃接到的命令是全天看着这个外来者，但现在这家伙要往外跑，他们怎么可能不跟上？“不然我们带你过去吧，这样你也不会迷路。”

铭很高兴地看着王愣了一下。“也好。”王说着把那个黑色的空心头戴到自己身上，“那么两位，带路吧。”

 

 

这真是奇怪的体验。王心想。他正和两个十几岁的孩子走在林间空地之中，手中拿着那把多功能手枪。夜晚来临的时候，整座森林都寂静了下来，仅剩下一些零落的虫鸣。寒意顺着他的裤管一路往上攀爬，直到将他整个人完全淹没。

他之前一直怀疑是不是部落故意不给他发厚实的保暖衣物，这下证实了。估摸着部落的人都不想让他出去。好在自己挂着的小型反应堆给了自己一些热量，不然他绝对走不远就冻死在森林里了。

不过，有一件事他至少可以确定，这兄妹俩绝对没有把他带偏。它们距离村子已经超过了至少一公里。四周的植被逐渐茂密起来，各种盘根错节的树木随处可见，在夜晚绿色萤火的点缀中有一股奇异的色彩。王惊叹于面前这两位孩子孩子轻巧的步伐与训练有素的行进姿态，尽管只有十几岁，但他们俨然已经是两位成熟的猎手。这样的孩子并不多见，至少在地球上的人类中是这样。哦，不过是百年前的人类了。

他们继续拨开草丛前行。期间铃和铭多次改变了方向，像是在绕过什么东西。脱掉装甲之后，王感觉到自己的体能的确还需要锻炼。所幸在他耗尽体力之前，铃和铭总算钻进一丛半人高的草堆，停了下来。

“那地方就在前面。”铃压低声音说，“我们只能远远看一眼，过去会死的。”

“是吗？”王饶有兴趣地问，“为什么会——”

他还没说完话，铭就捂住了他的嘴。王还在疑惑的时候，突然听到了一阵不属于他们三人的粗重呼吸声。这股像是抽风机一样的声音似乎要将人的魂魄吸走。透过层层草木，王勉强辨认出一个巨大的畸形正在他们前方移动。那东西就像是某种变异的，全身长满肿瘤的亚洲象，或者像是某个小孩的随手涂鸦成了真。王趴在地上，感受着那东西所带来的粗重呼吸声。

是罗刹。在长城空间站训练的一个月他早就了解了关于这东西的各种数据。他检视自己的T19，通过意识切换把射击模式切换到高爆。他举枪，一个圆形的全息准星跳了出来，稳稳地悬浮在上机匣上方。

冥界生物全都是瞎子，所以枪械多么花里胡哨都无所谓。但不知出于什么设计原因，这个准星只有在他的眼部植入体上才能看见。

“你打算过去？”铭担忧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那东西……”

“见多了。”这句话有一半是假话。在模拟训练中他已经见过这东西很多次，但现实中？一次都没有。

新伏龙芝军事学院的教官说什么来着？这东西的弱点在于肋部的两个核心。不。王放下枪。他的确没把握一击毙命。在没有重武器的情况下单枪匹马消灭这玩意的可能性为零。他转头看向兄妹俩：“那里有个洞口，是吗？”

两人显然没打算隐瞒这件事。“是的。在那颗大树后面。”铃说，“那怪物一直在那边晃。我们很想进去但……你怎么知道的？”

王压低声音：“这个嘛……这里属于112号避难所，通常来说一个避难所周围还会有一些附属建筑用于存放一些别的东西，所以我猜—-”

他的话没有说完，兄妹俩忽然脸色一变。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一个矫健的黑影便跳上了罗刹的背部，举起一杆锋利的长刀插进那东西的脖颈。那身影再次跃起，一个转体让自己正对着罗刹的侧面，抓住借着重力把罗刹划开一条巨大的口子。那怪物发出一阵咆哮，震得草丛中的三人只能压低身板，感受宛如风暴一般的冲击。王抬起头来，正好看见那个身影被一掌拍了出去，狠狠撞在粗壮的树干上。那老阔叶树痛苦地咔嚓一声响。

事情迫在眉睫。

“我需要你们找个能打到它头的地方，用你的剑去射那些鼓起来的包，越用力越好，记住不要靠近它，千万不要靠近。”王举起枪，“你们两个一块儿去，第一次打完之后就换个地方继续，然后赶快把那个人救走，明白吗？”

“那你呢？”铃取下弓箭，正要离开的时候转头问。

“我来吸引它的注意力。你那弓箭上面是什么？猪油吗？好极了。要是需要就照着它的脓包打，快去！”

兄妹俩匆匆离去。很快淹没在夜色里，王双眼盯着罗刹，俯身冲出草丛，翻过一颗老树的粗壮根系，快速冲到空地的右端，滑进一丛半人高的草堆后，举枪瞄准扣下扳机。唯一的一发高爆弹拖着烟雾在空中划开一道弧线，旋转着打进罗刹的背部。

轰隆一声巨响，林间爆发出一道耀眼的火光，惊慌的鸟儿拍着翅膀离去，留下一阵惊慌的飞羽。火焰投下怪物巨大的身形，在烈火中颤抖着。

王永远不会承认那时候他犹豫了一下才站起来：“嘿！看这里！”他把枪调到速射模式，瞄准，准星变红。他又扣动扳机。那怪物立刻转过身来，一道像是电脑雪花屏的屏障立刻展开，硬生生把那一梭子子弹接了下来。在屏障降下之后，浮现在王眼前的是一张由无数张人类、动物脸拼凑而成的巨大面孔。那些脸不断抽搐嚎叫着，发出一阵阵振聋发聩的交响曲。

王不由得愣了半秒，那玩意在他看来就像是旧时代的蒸汽机车一样不可阻挡。但这短短的半秒却差点致命。在那东西以完全超乎想象的力量扑过来之前，王及时滚到了一边，他身后的大树被拦腰折断。枪口已经对准了罗刹打出第二轮点射， 正好射中罗刹背部的脓包，一股黑红色的粒子立刻喷涌出来，罗刹发出了第二声嚎叫，痛苦地扭动起来，那混合着人类和各种动物的叫声如五雷轰顶，让王一时间无法思考。他只感觉自己腹中一紧，整个人便像是被列车碰撞一样向后飞到了空中。

有那么一瞬间王的大脑宕机了。短短的几秒之内，他甚至觉得自己还在长城空间站内的模拟舱里，而这不过是又一次失败的模拟训练罢。但他后背传来的重重一击直接挤出了他肺部的所有空气，树枝被折断的咔嚓声，罗刹的咆哮声，高声的呼喊——这些刚刚被屏蔽掉的东西突然间若隐若现地重新涌入脑海。他的视野像是退潮的海滩一般动荡起来。

他看到了那一抹巨大的红黑色粒子正在向自己靠近。他试着用尽全身力气调动右臂肌肉举枪，但终究是徒劳。

好吧，你得承认。他对自己说，这次的任务就是自杀式行动，不是么？

在他做好必死准备之前，一道火光便在罗刹的头上亮起，在王模糊的视野中格外清晰。在罗刹分身的一刹那，伴随着一声愤怒的喊叫，一个矫健的身影一跃而起，用闪着寒光的长刀狠命一砍。

王的视觉再次模糊起来。他只感觉自己的手被搭到了某个人的肩膀上。那个人以惊人的力气带着他穿越了树丛，路上的颠簸让他感觉翻江倒海。紧接着他感到自己被放了下来，脸颊上旋即狠狠挨了一巴掌。

“你到底还要睡到什么时候？”一个干脆的女声传来。王惊讶地张开眼睛，看到了队长梓那张白暂脸上累累的伤痕，和那一对抽动的毛茸茸的猫耳。她身上的装甲早已坑坑洼洼破旧不堪，但看上去似乎仍然在正常运作，这终归是一个好现象。

“你不是技术员吗？”她说，“把入口打开，快点。”

王忍着疼痛爬了起来，看到自己正坐在一个长满青苔的圆形金属上。从远处看，这里很像是旧时代的坟墓——一个半球体的墓，一个方碑。不过这两样东西都爬满了藤蔓。王慌乱地扯下那些该死的东西，一个复杂的HUD在他的眼前跳了出来。至少这里的供电系统还在正常运作，这是——

刚刚沉寂下去的森林再一次沸腾了。王和梓不由得转过头，看见罗刹在地上挣扎着试图恢复健康，但丛林中不断射出的火箭总是能精确打到他的痛点。梓匆匆丢下一句：“快点搞”便抄起自己的刀再次向罗刹冲去。王心急如焚，在搜索到系统接入口之后立刻开始验证，一大串代码在他的眼前跳动起来，它们飞速变换着，两秒之内，王就取得了系统的所有权。那小山包似的铁门立刻掀开，露出下面灯火通明的垂直通道。王转头，看到罗刹突然转变方向，朝着树丛里某个地方鼓起脑袋——

“梓！那俩孩子！”王喊。梓经过改造后的神经没等王的呼喊就做出了反应，在一个空翻躲开罗刹扫尾的同时，把自己的刀像扔飞盘一样甩了出去。锋利的纳米刀立刻砍下了罗刹的一只脚，使得它在发射恶心的能量束之前就轰然倒地。梓四足并用冲向树丛，在罗刹重新瞄准之前便拽起两个孩子冲出森林，跃进宽敞的地下通道，王立刻输入指令让门关上，同时自己向着井里纵身一跃。罗刹迅速起身，以不可思议的力量驱动自己高达两米的巨大身躯径直向设施冲来，在设施厚重的大门缓缓关闭的一瞬间，一声厚重的撞击声狠狠在通道中回荡。

 

王的下落很快停止了。因为下面已经启动的巨大造风机吹出的上升气流迅速减缓了他们的下降速度。尽管这突如其来的气流差点让铭和铃撞在墙上，但是梓帮着他们安全地落地。在确定四人全部到达底部后，设施自动关闭了风机和通道照明设备，四周一下子黯淡安静下来。王抬起头，他们正处于一个垂直的圆柱形通道的底端，旁边则是一扇厚重的圆形合金隔离门。

“额……谢谢。”铃看着梓，小声说，“谢谢你。”

梓看了铃一眼：“你们俩，弓箭用的不错。不过丑话说前头，我不会带孩子。你从那里找到这俩人的，老王？”

王的分心让他的运算慢了千分之一秒。“好吧。”他关掉眼前的一大堆指令框，那扇合金门在兄妹俩惊异又好奇的目光中缓缓打开，“附近的部落，1301号部落。我们进去吧。把弓箭准备好，谁知道里面有什么。”

王举起手枪，用一连串代码重启整个照明系统。在一阵刺耳的噪音和一大串火花之后，摇曳不定的灯光总算是照亮了这个不大的地下储藏间。这个穹顶状的空间里空空荡荡，几乎可以用家徒四壁来形容。

四人愣了一下，梓靠着墙滑到地上，把刀放在一边。铭忽然发出一声惊呼。

“她……她怎么会……她手怎么了？”

王快速解锁了储藏柜，四排柜子从地上浮起，每个三米高，一米半宽。一个球形机器人不知从什么地方飞了出来，悬浮在四人上空。王操作一番，将完整度不足百分之十五的LEOPBC脱了下来，露出里面的黑色纳米内衬。

“还好，你没什么事。”王扫描了一下梓的手臂，现在它的肤色已经被磨去，露出金属的外壳和部分破损的机械结构，“手的完整度百分之七十，但根据我的传感器数据来看，低血糖。”

梓抬起头，露出一个虚弱的微笑。“三天没吃饭了，不管怎么样都会饿的吧。”

王让无人机拿点吃的东西过来，在铭和铃惊奇的目光中，不一会儿无人机便将一个狭长的金属盒子带了过来。铃跟着无人机回到梓那边，好奇地看着王把吸附在它下方的盒子拿下来。

“这还能吃吗？”梓看着王撬开盖子，拿出一包半流体状的东西。

“这些东西的保质期都是百年起步，放心吧。”王说，“吃点东西，休息一下，我拿点东西就回去。”

梓突然抓住了王的手臂。

“老汤他们还不知道在哪里。”她皱着眉头，“他们——”

王愣了几秒，然后说：“先把你自己安顿下来之后，再去找他们——”

梓低下头，默默拆开包装，把里面那一坨不知道什么鬼东西挤进嘴里。

“你要不也吃点？虽然不太好吃就是了，一股香蕉味。”梓看到了一旁的铃，努力挤出微笑，“让你见笑了。你的弓箭不错，从哪里拿的？”

铃压低声音：“我爸。”

梓停顿了一会儿：“不好意思啊，节哀。”

铃吃惊地抬起头来，眼神中带着敬畏：“你怎么知道——”

“这怎么说，呵呵，算是某些天赋吧。”梓摆摆手，“怎么了理查德，你还想要在这干瞪眼到什么时候？”

王站起身，再次确认梓身上的传感器运作正常后，转头在货架中寻找他要的东西。

“拿东西的时候小心点。”王对着一旁的铭说。虽然他刚刚弹出的所有货柜中没有武器，但难免这小子会找到点什么东西然后拿来毁天灭地。王下决心盯着这小子。

“那个，王叔……”铭放下了正在端详的万用剪，“她是怎么回事？”

王并没有多加理会，兀自翻找着一些维修部件。

“王？”铭小心地说，“听得见吗？”

王把自己的思维抽了回来。“哦……她啊，别担心，她经过大规模的义体改造，额……简单来说她比大多数人都要快，都要耐打。我找点部件给她，修一下就没事了。”

铭看起来完全没有理解。王看了眼铭，发现他左手手臂上有一道殷红的血迹。

“你受伤了。”王扫描了一遍铭的手臂，发现他有一道撕裂伤，“这边应该有药品。你稍等一下。”

很快无人机就把一个医疗箱送了过来。王从里面翻出止血泡沫喷罐。这种简易的医疗用品能够快速消毒止血。尽管冥界的感染这些新人类应该同样无法抵挡，但要是来个破伤风什么的那就完了。

不过话说回来这样的伤口……王解开铭的上衣的时候微微吃惊，肱二头肌上的伤口有十五厘米长。这样的伤口这孩子居然还能忍着不出声，的确是让王刮目相看。铭也仅仅是在第一次接触到泡沫的时候略微颤抖了一下，接下来便安静地等到王处理完伤口。

在王把东西都塞回药箱的时候，突然听到铭小声说：

“别告诉我妹妹，王。她会担心的。”

王回头一笑：“放心，我不会的。”

 

梓的大部分损伤被王修好以后之后，她决定留在这个储藏室。

“我要是回村里会引起恐慌的。”她如此解释，“人们总会对太过强大的事物感到害怕。”

王知道她绝对是要单独行动去找失散的队员。据她所说，在他们伞降之后便立刻遭到了冥界生物的袭击。分散的小队根本没办法靠拢，量子通讯由于干扰也不能正常运行，队伍立刻被分散开来。作为队长，她绝对不可能抛下队友不救。

“你准备好之后就来这里找我。”梓说着，目送着他们从另一个直通122号设施的出口离开，“小心一些，别死了。”

“保重，队长。”王说，感到一股暖流从自心里蔓延到全身，“这个老式对讲机你应该会用吧？”

真是讽刺。这长条形的老古董居然比量子通讯好用。王和梓测试了好几遍，确认这东西的确还能正常运作。王还拿走了其他一些东西，用于维修自己的装甲。

“她自己一个人在那里没关系么？”在钻入通道之后，铭问。

“她会没事的。”王说这话的时候感觉一旁的铃一直盯着自己看。他不知道梓和她说了什么，这孩子一路上都在用奇怪的眼光盯着他。

回去的路相当近。避难所的附属设施通常都会与避难所本体联通，但通往主设施的通道早已坍塌，三人只能中途易辙。他们没花多久就找到了一个向上的楼梯。铃在王打开出口之后先钻了出去，查看了一圈四周之后，两人这才上到地面。

时间已经过了午夜，天色迷蒙。在林中的虫鸣声中，三人沿着一条猎人小径沿着山谷向下走去。一路上，兄妹俩难以掩饰自己的好奇之心，不断地向王打听他所收集的装备的作用。当他们绕过一颗大榕树的时候，他们听到了一声沉闷的巨响。

三人站在榕树前，看着那巨大的火光从一个熟悉的方向爆发出来。那个铭和铃曾称之为家的地方，现如今俨然已经成为了一片火海。而在这火海之中，无数红黑色的“人”正在其中游荡。

铭和铃双腿一软，王只听到了膝盖跪在土地上的沉闷响声。

火光在他的眼睛里跃动着。